TL;DR:
一家深陷传统泥沼的汽车零部件制造商,因“准独角兽”AI芯片公司的入主,股价在短短九个交易日内飙升逾一倍。这桩资本运作不仅映射出中国市场对AI叙事的狂热追逐,更凸显了新兴科技企业对“借壳上市”捷径的渴望,以及监管与投机之间的微妙博弈。
在喧嚣的A股市场,财富的魔法总能以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上演。最近的剧情主角,天普股份,一家主营汽车橡胶软管的制造商,其平淡无奇的业务与日益承压的业绩本应让它淹没在市场的浩瀚数据流中。然而,在八月下旬,一纸公告仿佛一剂“硅谷仙丹”,瞬间将其从默默无闻推向聚光灯下:一家名为中昊芯英的AI芯片“准独角兽”欲将其收入囊中。此消息一出,天普股份的股价便如同被灌注了火箭燃料,连续九个“一”字涨停,累计涨幅超过135%,市值骤增数十亿。这场由传统工业与前沿科技交织而成的“联姻”,无疑为分析师和旁观者们提供了一出关于资本、野心与泡沫的生动案例。
这宗交易的主导者,中昊芯英,并非寻常泛泛之辈。其创始人杨龚轶凡,一位“85后”的青年才俊,曾是谷歌TPU(张量处理器)核心团队的一员,手握顶级CPU设计和三代AI芯片研发的显赫履历1。他的归国创业,恰逢中国对“国产自主可控”AI算力基础设施的迫切需求。中昊芯英专注于TPU架构AI芯片的研发,其产品“刹那”和计算集群“泰则”被寄予厚望,公司也因此被多方认定为“准独角兽”,估值高达44.12亿元1。当传统汽车零部件的生产线即将与尖端AI芯片的实验室并置一处,这本身就构成了一幅颇具超现实主义色彩的商业画卷。
然而,这场资本的魔术并非没有其精妙的道具和幕后推手。中昊芯英对天普股份的入主,采用了“两笔股权转让+增资控股股东+全面要约”的三步迂回策略,总耗资约21.24亿元1。这种复杂的股权腾挪,其背后动机远非表面上那般简单。一方面,天普股份在燃油车市场萎缩的背景下,营收和利润已连续承压,2025年上半年归母净利润同比下降16.08%1,亟需一次颠覆性的战略转型。而AI芯片概念的注入,无疑为这家老牌企业带来了“咸鱼翻身”的想象空间,哪怕这种想象力比橡胶软管的弹性更具延展性。
另一方面,对于中昊芯英而言,选择入主一家上市公司,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借壳上市”这条通往资本市场的捷径。尽管天普股份的公告声称收购方暂无资产注入计划,但市场对这种否认往往持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怀疑。更何况,中昊芯英的早期投资者,如科德教育,曾签订了一份“对赌协议”:若中昊芯英未能在2026年12月31日前完成合格IPO或被收购,科德教育有权要求回购股权1。在IPO排队漫长且充满不确定性的当下,通过并购一家上市公司,无疑为杨龚轶凡及其投资者提供了一个更迅速的退出通道,时间压力,这位无形的催化剂,在此刻显得尤为重要。
这场联姻也投射出中国乃至全球AI芯片领域的激烈战况。在英伟达GPU一家独大的背景下,谷歌TPU作为一种为机器学习高度优化的专用架构,其高效能与成本优势正逐渐显现。杨龚轶凡的团队正是这股力量的先驱,他们深信TPU在深度学习尤其矩阵运算上能提供3到5倍的性能提升,且未来AI模型将越来越依赖深度学习。中昊芯英的野心,不仅在于硬件,更在于构建一套“全栈式解决方案”,以期在CUDA生态的壁垒之外,开辟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这不仅是技术路线的选择,更是中国科技企业在核心技术领域实现“突围”的缩影。
然而,资本的狂欢也必须面对现实的拷问。监管机构对天普股份此次交易的资金来源和内幕信息管控已两度发出监管函,显示出对市场过度炒作的警惕。而中昊芯英自身的财务状况也并非一路高歌猛进:其在2024年营收5.98亿元,净利润8590.78万元,但在2025年上半年,营收刚过亿,却出现了1.43亿元的净亏损1。这种业绩的波动,在“准独角兽”的光环下,显得尤为刺眼。这意味着,尽管其技术前景广阔,商业化路径和盈利稳定性仍是摆在杨龚轶凡面前的严峻挑战。
最终,这场围绕天普股份的资本大戏,折射出中国资本市场对AI概念的集体“淘金热”。它既是一场旧经济体向新经济转型的挣扎与尝试,也是科技新贵们寻求快速资本化的写照。然而,当橡胶软管被镀上硅基芯片的光环,其真正的价值几何,将取决于中昊芯英能否将“刹那”芯片的性能优势,实实在在地转化为可观的营收和持续的盈利。否则,这轮非理性的股价飙升,最终可能只会是一场绚烂却短暂的烟花表演,徒留一地泡沫,提醒着世人,即便是在AI时代,资本的逻辑也依然要回归到价值创造的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