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大模型“六小龙”淘汰赛:AI淘金热退潮下的精英流失与战略求生

温故智新AIGC实验室

曾被视为中国AI新星的大模型“六小龙”正面临严峻的生存挑战,其核心技术高管在2024年以来密集离职,标志着行业资本热潮退却、竞争格局剧变。面对头部企业和开源模型的双重挤压,这些初创公司正被迫放弃基础模型研发,转而寻求差异化的垂直应用,以期在激烈的淘汰赛中找到自我造血的新出路。

曾经熠熠生辉、引资本竞逐的中国大模型“六小龙”——智谱AI、MiniMax、月之暗面、阶跃星辰、百川智能、零一万物——如今正经历一场深刻的阵痛。它们的风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场残酷的淘汰赛,其核心表征之一便是人才的密集流失和战略方向的急剧调整。这不仅是几家明星初创公司的挣扎,更折射出中国乃至全球AI领域在初期爆发式增长后,向更为成熟、理性阶段过渡的复杂态势。

AI淘金热退潮下的精英流失

人才,向来是科技创业公司的命脉,尤其在AI这样高度依赖顶尖智慧的领域。然而,自2024年以来,大模型“六小龙”共有至少22位核心高管密集离职,其中仅今年上半年就有12位,这一数字令人警醒。他们或回流至大型科技企业,或选择再度创业,带走了宝贵的技术经验、人脉网络,更冲击了公司的产品和技术迭代节奏。在AI技术飞速演进的当下,这几乎是致命的打击。

例如,由创新工厂董事长李开复创办的零一万物,成为了人才流失的重灾区。其联合创始人谷雪梅、首席技术专家聂鹏程、算法副总裁黄文灏等七位高管先后离职,其中五位是核心技术人才。这意味着零一万物的主要创始技术团队几乎全数散去,仅剩下负责商业化的祁瑞峰和品牌营销的黄蕙雯。这一现象的背后,是公司战略的重大转向:零一万物已与阿里云成立“产业大模型联合实验室”,明确放弃对基础大模型的训练,不再追逐通用人工智能(AGI),自然也不再需要如此庞大的顶尖技术团队。

无独有偶,王小川创办的百川智能也面临类似困境。尽管王小川曾强调其团队的组织效率和人才优势,但目前已有五位高管离职,包括负责大语言模型技术的陈炜鹏和负责商业化的洪涛,二人均是搜狗时期的旧部。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选择下场创业,投身AI编程或AI语音等更聚焦的领域。这表明,即便拥有明星创始人和强大的初期团队,面对残酷的市场现实,人才的留存依然是巨大挑战。

唯有智谱AI,在经历五位高管离职后,依然保持了融资节奏,并启动了IPO流程,成为“六小龙”中唯一在今年获得融资的企业。这或与其相对清晰的商业化路径和开源策略有关。

生存之道:从基础模型到垂直应用

高管的批量离职,是大模型初创公司生存空间被挤压后,战略被迫调整的直接体现。曾经,它们志在打造对标OpenAI的底层基础模型,试图抢占AGI时代的先发优势。然而,这一窗口期转瞬即逝。

大型科技公司和实力雄厚的独角兽如幻方量化的DeepSeek,以其高效、低成本甚至免费开源的策略,对市场构成了降维打击。例如,DeepSeek V3和R1模型以其优越的性能和极具竞争力的价格,迅速成为技术极客们的热议焦点。正如《知识图谱大模型》作者王文广所言:

“实际上,甚至还不到 DeepSeek V3 和 R1 的发布,在 DeepSeek V2.5 和阿里的 Qwen 70B 推出来的时候,国内有些大模型公司就已经开始放弃训练大模型了,成本实在太高。他们感到无论在资源还是性能上都赶不上或拉不出距离,何况对方还是免费开源的。” 1

这种“饱和式投入”的竞争,使得大模型基础研发的单次训练成本高达数百万甚至千万美元,这对于资金有限的初创公司而言,是不可承受之重。曾经要对标OpenAI的百川智能,其基础大模型研发和发布已进入“静默期”,转而聚焦AI医疗。零一万物则推出了“万智企业大模型一站式平台”,整合DeepSeek、Qwen等模型,提供“安全部署”方案,这意味着其已从模型生产者转变为模型集成者和服务商。

在产品端,即使是曾以“200万字上下文”出圈的明星产品Kimi(月之暗面),其月活用户规模也与DeepSeek、字节跳动豆包、腾讯元宝等巨头产品拉开了数量级差距2。阶跃星辰试图走一条更激进的原生多模态大模型之路,但为了集中资源,已关闭了其AI陪伴产品“冒泡鸭”。

这清晰地表明,初创公司在基础模型能力和用户规模上已处于绝对劣势。在资本市场对大模型基础研发信心减弱,转而关注具身智能等新赛道的当下,它们亟需找到一条能够实现自我造血的“新出路”。

商业化,成为“六小龙”生存的第一难题。B端市场虽潜力巨大,但进入壁垒高,对技术成熟度、场景适配性及服务能力要求严苛,且市场尚未完全成熟。魏伟,MiniMax前开放平台负责人,曾指出B端客户在付费方面更为谨慎,更注重研发和算法能力带来的实际效果对齐。智谱AI凭借去年3亿营收,已是“六小龙”中表现最强者,其试图通过开源、对标国际顶尖性能和构建开发者生态来建立差异化优势。然而,DeepSeek的开源战略进一步压缩了这一优势,也让大模型商业化雪上加霜。

中国AI格局的深层变迁与未来挑战

这场淘汰赛的深层含义,远超几家公司的沉浮。它预示着中国AI大模型领域将加速走向寡头化和集中化。业内共识是,除了互联网大厂,包括“六小龙”在内的初创企业,最终能赢得竞争席位的可能只有一到两家。这不禁令人思考:当基础模型能力被少数巨头掌控,并日益开源化、低成本化时,创新和竞争的焦点将彻底转向何方?

OpenAI创始人萨姆·奥尔特曼曾指出,当前推理模型的能力与人们基于这些模型所构建的产品之间存在较大差距。3 这句话为“六小龙”指明了方向:避开大厂锋芒,专注于产品和应用层面的创新。这要求它们不再执着于“大而全”的基础模型,而是将技术转化为解决特定行业痛点或满足特定用户需求的具体产品。例如,百川智能转向AI医疗,正是这种策略的体现。

然而,挑战依然存在:什么样的产品才是用户真正需要的?如何在高度同质化的应用市场中找到并深耕独特的价值点?当头部企业拥有更强大的模型、更充沛的资金、更广阔的用户基础时,初创公司即便聚焦应用,也可能面临激烈竞争。

这场“大逃杀”不仅是中国AI发展进入新阶段的标志,也引发了关于创新生态多样性的思考。如果缺乏足够的资本支持和差异化发展空间,小型、灵活的初创企业将难以生存,这是否会影响整个AI生态的活力和多样性?在一个由少数超级玩家主导的市场中,我们必须警惕技术创新可能带来的伦理和社会影响。决策权力过度集中,可能导致偏见放大、风险管理难度增加,并限制新范式、新应用出现的可能性。

大模型“六小龙”的境遇,是一面折射中国AI产业演进的镜子。从狂热的淘金热到理性的淘汰赛,市场正在重新分配资源,并重新定义“成功”。对于幸存者而言,未来不再是盲目追求AGI的宏大叙事,而是审慎地寻找自身独特的生存之道,在深耕垂直领域中,探索AI技术真正的商业价值和社会价值。

References


  1. 王琳 (2025/6/18)。22位高管密集离职,大模型“六小龙”淘汰赛。新言财经。检索日期2025/6/18。 ↩︎

  2. 王琳 (2025/6/18)。22位高管密集离职,大模型“六小龙”淘汰赛。新言财经。检索日期2025/6/18。 ↩︎

  3. 王琳 (2025/6/18)。22位高管密集离职,大模型“六小龙”淘汰赛。新言财经。检索日期2025/6/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