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备受瞩目的中国大模型创业“六小虎”,正面临前所未有的生存挑战与行业洗牌,它们不得不转向差异化竞争、寻求上市或被巨头整合。这场残酷的竞争不仅考验着技术深度,更对商业化能力和资本策略提出了严峻要求。
在人工智能浪潮席卷全球的背景下,中国本土的大模型创业生态曾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其中尤以被誉为“六小虎”的一批明星公司——智谱AI、MiniMax、零一万物、百川智能、阶跃星辰和月之暗面(Kimi)——备受瞩目。它们一度被寄予厚望,有望成为未来通用人工智能(AGI)领域的领跑者。然而,仅仅一年多的时间,市场的残酷现实正迅速重塑这一格局,曾经的“六小虎”光环渐褪,取而代之的是一场预料之中的洗牌与整合。
AI创业格局的剧变与整合
最初,这批创业公司以惊人的速度和技术突破获得了巨额资本的青睐。智谱AI和MiniMax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早在2022年便在各自领域崭露头角——智谱训练出国内首个千亿开源模型,MiniMax则同步推出了AI虚拟社交产品。它们似乎预示着一个由独立创新力量主导的未来。然而,市场环境的急剧变化和头部玩家的强势崛起,使得“六小虎”的格局迅速分崩离析。
李开复创立的零一万物,被外界视为最早从基础模型竞争中“掉队”的公司,战略重心已悄然转移。王小川的百川智能也同样收缩了其广泛的战线,转而聚焦于更垂直的医疗行业,同时伴随着三位联合创始人的出走,其内部面临的压力不言而喻1。阶跃星辰作为“六小虎”中入局较晚且估值相对靠后的玩家,也裁撤了C端产品,将重心转向智能体开发。即使是曾因长文本处理能力而备受关注的Kimi(月之暗面),在面对字节跳动“豆包”和腾讯“混元”等大厂激进的市场投放和获客策略时,也难以匹敌,被迫调整策略,不再激进地追求用户规模,转而巩固其长文本等模型优势,并探索差异化的独有场景,如与小红书和财新的合作,尽管这些合作的市场效益仍有待观察1。
这种行业现状清晰地表明,“六小虎”的“小败局”已然显现,竞争维度不再统一,格局已演变为“四小强”甚至更小。更深层次的问题在于,字节跳动、阿里巴巴和腾讯等互联网巨头凭借其庞大的流量基础、强大的产品矩阵以及雄厚的资金实力,正在进一步压缩大模型创业公司的生存空间。寻找并深耕差异化竞争策略,已成为这些创业公司在洗牌期求生的当务之急。
技术与商业化的双重考验
面对日益激烈的竞争,大模型创业公司普遍采取了一项重要转变:不再盲目追求用户规模和激进的获客策略,而是将技术重心转向底层模型建设,并从To C市场转向To B市场寻求商业化突破。
基础模型的性能,无疑是决定一家AI创业公司上限的关键。在当前的中国大模型赛道,DeepSeek无疑设定了一个高标准,成为众多创业公司竞相追赶甚至超越的标杆。Kimi最近开源的72B代码模型Kimi-Dev,在SWE-bench Verified上取得了60.4%的SOTA(State-of-the-Art)成绩,宣称编程水平超越了最新的DeepSeek-R11。MiniMax也开源了推理模型MiniMax-M1,以极低的算力租赁成本挑战DeepSeek。而智谱AI发布的GLM全栈自研大模型,更是声称其推理模型GLM-Z1-Air性能达到DeepSeek-R1水平,速度提升8倍,价格仅为DeepSeek-R1的1/301。
尽管这些技术突破令人振奋,但“超越过去的DeepSeek不难,超越现在的DeepSeek很难”——这句话道出了当前行业竞争的残酷性。DeepSeek自身也在不断迭代,其备受期待的R2深度推理模型尚未发布,但已在行业内引发广泛关注和预期。这种持续的技术军备竞赛,要求AI创业公司在有限的算力资源下,以更低的成本和更优化的算法实现技术突破,底层模型能力依然是竞争的核心。
然而,仅仅拥有卓越的技术并不能保证生存。大模型行业的训练成本巨大,一些基础模型训练投入往往高达数亿元,多模态模型的训练时间甚至长达数月乃至半年,成本更高。这意味着,当前规模的融资对于支撑AI创业公司走向通用AGI之路远远不够。因此,商业化能力和打造差异化的产品,成为AI创业公司的核心竞争力。上市或被并购重组,成为摆在它们面前最现实的选择。智谱AI已正式开启IPO进程,MiniMax也传出考虑港股IPO的消息,这两家公司都获得了腾讯和阿里的投资,这正印证了与大厂“站队”或借助资本市场壮大自身的重要性。
人才流动的暗流与产业未来
大模型领域的竞争不仅体现在技术和商业模式上,更是一场异常激烈的人才争夺战。OpenAI首席执行官山姆·奥尔特曼曾透露,Meta为吸引顶尖AI人才,甚至开出了高达1亿美元的签约奖金,这反映了全球范围内对AI顶尖人才的极度渴求。
在中国市场,人才流动同样频繁且具有指示意义。尽管OpenAI内部的“内乱”导致了部分核心成员的流失,但这种“先内乱后外患”的模式也给中国的AI创业公司提供了前车之鉴。据统计,今年上半年,“六小虎”中已有12位高管离职,其中智谱、百川智能和零一万物的变动最为显著,且多为商业化负责人,如智谱首席运营官张帆、MiniMax商业化合伙人魏伟,以及百川智能联合创始人洪涛等1。这些高管的去向,不少是字节跳动、京东、比亚迪等互联网巨头或大型企业。
人才流动背后折射出的是整个大模型行业从早期野蛮生长向理性发展阶段的过渡。商业化能力正成为企业生存发展的关键,部分创业公司面临巨大的生存压力。而互联网大公司凭借其在薪酬、云计算资源和生态上的优势,对人才的吸引力远超初创企业。字节跳动创始人张一鸣对AI业务的深度关注,以及他每月定期召集核心AI项目负责人会议,更是印证了巨头押注AI的决心和力度。
AI行业分析人士普遍认为,包括“六小虎”在内的AI创业公司在未来的竞争中,能够争取的独立席位可能仅剩1-2个,淘汰赛正在加剧。在这种背景下,大模型基座公司很难在资源上与巨头匹敌,因此,拥抱不同的大厂选择“站队”,无疑是未来非常重要的一个趋势。
正如Kimi创始人杨植麟一年前的预判:“后面会有更多的consolidation(资源整合),会有更少的公司。” 一年之后,资源整合的阶段已经到来。无论是被大厂并购,还是成功上市,创业公司都必须构建起核心竞争力,才能吸引到更多市场化的资金,在激烈的竞争中独立生存。这场竞逐游戏的惨烈,或许早已在所有AI创业者的预料之中。在智谱AI和MiniMax之后,谁会是下一个迈向资本市场的中国大模型创业公司,抑或是选择被整合,这仍将是未来一段时间行业关注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