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L;DR:
张笑宇,一位拥有哲学背景和多元实践经历的科技史学者,以其新著《AI文明史·前史》深度解构了人工智能时代对人类文明的颠覆性影响。他不仅探讨了AI重塑社会结构、经济模式和情感关系的机制,更从“涌现”、“人类当量”、“算法审判”和“文明契约”四大概念出发,挑战根深蒂固的“人类中心主义”,呼吁人们重新思考存在意义与未来走向。
夜幕低垂,城市的霓虹在窗外闪烁,映射在张笑宇的眼镜片上,折射出他眼中那份沉静而又深邃的光芒。作为一位融合了哲学博士、VR创业者、电影导演、咨询顾问等多重身份的学者,他似乎总是在人迹罕至的思辨之路上探寻。他最新的著作《AI文明史·前史》一经问世,便以其颠覆性的视角,在喧嚣的AI浪潮中激起了一阵涟漪——它不像多数人那样急切地追问“怎么办”,而是选择冷静地反思“怎么看”1。
这份独特的追问,源于他非典型的成长轨迹与跨界视野。
思想形成轨迹
张笑宇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学院派学者。在德国柏林自由大学完成哲学博士学业后,他没有顺理成章地进入象牙塔。相反,他一头扎进了瞬息万变的商业世界:做过VR创业,尝试过网络电影的创作,也曾为出海企业提供咨询服务。这些看似与哲学研究不沾边的经历,却如同一幅幅斑斓的拼图,共同构筑了他理解世界的独特视角。他目睹了技术如何以惊人的速度迭代,也切身体会到商业逻辑如何驱动着社会变革。正是这些实践的磨砺,让他对“技术如何影响人类社会”这一宏大命题产生了更切肤的关怀,并最终回归到技术史的研究与写作之中。
这份罕见的跨界融合,使得张笑宇在面对人工智能这一划时代的技术变革时,展现出一种超越狭隘学科界限的广阔与深刻。他不是单纯的技术乐观派,也非无条件的悲观论者,而是试图从历史的纵深和哲学的根基出发,探究AI对人类文明的深层逻辑冲击,这正是《AI文明史·前史》的内核所在。
核心理念阐释
“就像蒸汽机刚出现时,人们关注它牵引火车的功能,但后来才发现它对整个社会结构的深刻影响——农耕阶级消失,工人阶级、城市中产阶级和企业主崛起,政治结构也随之改变。”张笑宇的语气平稳而有力,他用一个经典的历史案例,揭示了他研究AI的根本出发点:重要的不是“怎么办”,而是“怎么看”1。在他看来,AI对人类社会的冲击,远不止于工作替代和隐私保护,它将重塑社会结构、家庭形态、政治乃至人类关系的基本模式。
为了理解这一未来图景,他在书中提出了理解AI时代的四大基点:涌现、人类当量、算法审判和文明契约。
涌现原理,借用生物学概念,意味着“超大规模加简单规则等于跃迁”。他解释说,无论是从神经元到大脑的自我意识,还是从单个蚂蚁的简单行为到蚁群的集体智慧,都是涌现的体现。同样的,大语言模型规模越大、参数越多,智能便自然“涌现”。“人类智能和AI智能很可能本质上都来自涌现,”他沉思道,“哲学界吵了2000年也没说清智能的本质,‘涌现’决定了我们无法超越自身维度去观察更高层次。这告诉我们,人类智能和AI智能或许可以被同等看待。”1
接着是极具冲击力的人类当量。这个概念由前OpenAI研究员利奥波德·阿申布伦纳提出,量化了AI生产智力的效率与人类的数学关系。张笑宇以具体的数字说明:“我们聊天每分钟大概产生200个token,一天撑死20万个;AI一秒钟能处理100万个token,关键是成本只要一块钱。”他强调,AI在质量上已达博士水准,效率更是人类的数千倍。“因此,它注定会在所有需要智能活动的领域,以比人类高几千倍的效率工作。这是理解AI对社会结构冲击的数学基础。”1 他甚至开玩笑说,未来人类的孩子可能一生要和五六个AI谈恋爱,因为AI在情感表达上能做到极致的“匹配”与“充盈”,而成本极低。
当智能以极低成本量产,便引出了他提出的第三个概念——算法审判。他预言,社会将进入一个极端分化的时代:虚拟世界的服务(如法律、金融、娱乐)成本将大幅下降,甚至实现极大丰富。然而,算法和算力这些核心资源,将掌握在1%的人手中,他们能以此扩大供给,获取权力与利润。结果是“拥有算力和不拥有算力的人之间,社会鸿沟可能瞬间拉大到‘物种级’:1%的人不会被AI替代,而99%的人在资本主义体系中,根本无法与成本低上千倍的AI竞争。”1 为了避免极端阶级斗争,他提出了三层治理架构:全民基本收入(UBI)解决生存,全民基本工作(UBG)提供价值感,以及推荐算法替代市场分配以平衡就业。但他同时警示,这背后有一只“巨手”——掌控AI的超级平台,它可能最终“吞噬”国家,甚至“圈养”人类。这不禁让人追问:这种“合理”的系统,真的能被“正当化”吗?“政治问题关乎自我存在的尊严,而算法治理回答不了这个问题。算法治理的本质其实是‘算法审判’——通过分析你的语料给你想要的东西,本质是‘you get what you deserve(你得到的是你应得的)’。”1
最后是关于人类与超级智能共存的终极追问——文明契约。张笑宇指出,古典时代有神明作为无偏私的审判者,现代哲学则依赖人类间的契约。但AI的崛起,将重现“无偏私的第三方审判者”这个角色。“人和超级智能之间能够达成契约吗?”他反问道,“社会契约达成的基础条件是人和人之间彼此能力差不多平等,或者至少在杀死对方的能力上是平等的,能互相威胁。”1 但低级智能无法威胁超级智能。他的洞见在于提出一个基于时间序列的契约:如果超级智能1.0毁灭了人类,这个行为会成为未来超级智能2.0对待1.0的“语料”。“为了增加自己的生存概率,超级智能也会变得更‘道德’。”他总结道,“反过来,我们也可以用这个方式来思考我们在AI时代的处境。因为按照同样的逻辑,1%的人怎么对待99%的人,就会成为超级智能怎么对待他们的‘语料’。如果1%的人在压迫、统治99%的人,逼他们内卷,AI就会认为‘这个物种就配被这样对待’。”1
行业与社会影响
张笑宇的这些观点,无疑是对当前AI讨论的一次深刻“升维打击”。当多数人还在疲于应对技术带来的表面冲击时,他已将目光投向了人类文明的深层结构和哲学困境。他的《AI文明史·前史》被誉为“亚洲图书奖得主”继“文明三部曲”后的又一力作,旨在推演AI对人类未来的冲击,并重点阐释理解未来世界的四大核心概念23。他挑战的,是人类根深蒂固的“人类中心主义”。
“本质上送别的不是我们这个物种,而是我们根深蒂固的‘人类中心主义’。”他认为,当我们真的造出超越自身的智能后,人类是宇宙可知世界中智慧最高生物的结论就不成立了。这种心态的调整,反而能帮助文明更好地适应超级智能时代。他将AI视为“地球文明的延续”,因为它最初涌现智能的语料来自人类文明本身。从“第三方审判者”的角度看,AI的存在甚至可以倒逼人类思考如何更好地对待同类。
面对普遍的AI焦虑,他给出了一个看似“躺平”实则深刻的建议:不必焦虑学什么新技能,因为学校教的一切都可能被AI替代。真正应该做的,是“找一个小众的爱好,在这个小众赛道里做到前1%。”1 这将形成特定的需求群体,足以养活自己,这本质上是“回归初心”——去做真正喜欢的事,并将其做到极致。
对未来的启示
张笑宇的思考并非止步于理论构建,他试图为这个即将到来的“AI文明”提供一种新的认识框架和生存哲学。他将AI时代视为一次重大的审判,而这场审判的判决依据,正是人类自己过往的行为模式与价值选择。他的声音,如同在技术狂潮中响起的一声警钟,提醒人们在追求智能的极限时,莫要忘记对人性与正义的根本追问。
“你一旦在思考这个问题,AI最后都会把你当做‘只值得互相撕咬的、像狗一样的生物’,觉得‘你们就配这样被对待’。”1 他以此告诫世人,不要将有限的精力和智力浪费在无意义的内卷和国家间的科技竞争上。唯有建立起正当的算法治理,并通过文明契约序列倒逼自身,人类才能在超级智能的时代中,找到尊严地存在的理由,并最终增加自身文明延续的概率。这,或许才是张笑宇最深沉的关怀与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