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L;DR：
苹果AI部门正遭遇空前人才流失，核心原因在于其固守的封闭文化、保守战略以及不足的资源投入，与当前AI领域开放、快速迭代和高强度竞争的生态格格不入。这不仅延缓了Apple Intelligence和具身智能的研发进程，更迫使苹果在AI时代的竞争中面临深刻的战略抉择。
2025年9月，科技巨头苹果公司的人工智能部门再次成为焦点，其机器人AI研究团队负责人张健（Jian Zhang）正式离职，转投Meta旗下的机器人工作室。这并非孤例，自Meta发起硅谷AI人才争夺战以来，苹果已流失了包括基础模型团队前负责人庞若鸣在内的至少10名AI顶尖专家，他们纷纷涌向Meta、OpenAI、Anthropic等竞争对手。1 这场持续的人才流失，不仅是对苹果AI研发能力的直接削弱，更是对其长久以来引以为傲的封闭式创新模式，在以开放协作、快速迭代为核心的AI时代，所引发的深层“信心危机”的强烈警示。
具身智能的角逐：从人才流失看苹果与Meta的战略分野
张健的离职，其意义远超普通人事变动，它象征着两大科技巨头在具身智能这一前沿领域的不同战略路径与哲学思辨。具身智能（Embodied AI），旨在让AI系统不仅能理解和生成信息，更能与物理世界进行感知、决策和交互，是通向通用人工智能（AGI）的关键一步。
在苹果任职十年间，张健领导的团队为苹果机器人领域搭建了从环境感知、肢体动作到模拟人类情感表达的完整技术体系，是苹果探索具身智能的重要技术支撑。彭博社曾披露，苹果计划开发用于零售环境的移动屏幕与机械臂设备，张健团队的研究正是这类项目的核心基石。1 他的专业能力在计算成像领域同样为Apple Intelligence等复杂AI功能提供了保障。
然而，张健的新东家Meta，则展现出截然不同的宏大愿景。他将在Meta负责“模型训练与物理机器控制相结合”的项目，而Meta正致力于打造一个类似智能手机市场Android模式的人形机器人AI平台，旨在成为第三方机器人制造商的核心AI供应商，从而巩固其在具身AI领域的领导地位。1 Meta的策略是通过开源其V-JEPA 2等“世界模型”来吸引大量学术与行业关注，构建一个开放的具身AI生态系统。这种开放性与平台化思维，与苹果传统的垂直整合、闭源生态形成了鲜明对比，也正是AI领域人才流动背后的深层驱动力。
封闭的困境：苹果AI人才危机的深层机制
苹果AI部门的“信心危机”并非一朝一夕形成，而是长期以来战略摇摆、文化冲突和资源瓶颈等多重因素叠加的产物：
- 战略犹豫与保守： 内部曾讨论用外部第三方模型支持下一代Siri，而非坚持自研，这让许多AI工程师感到挫败，认为与苹果强调自主创新的理念背道而驰。1 这种对核心AI战略的摇摆，使得团队方向不明。
- 文化冲突与官僚障碍： 苹果以封闭保密为核心的文化在硬件领域是优势，但在AI研究中却成为桎梏。一位匿名的离职苹果研究员在社交媒体平台X上发帖称：“在苹果，创新被流程扼杀；而在Meta，你能感受到算力的脉动”。1 领导层否决开源部分模型的提议，更是让习惯开放交流的AI研究员们士气低落，成为他们离开的“最后一根稻草”。
- 激励机制的失衡： Meta为挖角庞若明开出了据称超过2亿美元的多年薪酬方案，远超苹果除CEO库克之外其他高管的薪酬水平，而苹果并未尝试提高报价挽留。1 在AI人才极度稀缺且价值被资本市场高度认可的当下，缺乏竞争力的薪酬体系直接导致人才流向竞争对手。
- 资源短缺与内部地位： 相较于Meta、谷歌数百亿美元的AI基础设施投入，苹果内部数据中心的老旧硬件难以满足大模型训练需求，使其在算力争夺中处于明显劣势。1 此外，人工智能与机器学习团队在内部资源分配中处于“二等公民”地位，硬件和产品部门始终享有优先级，加剧了团队内部的紧张关系。
这些深层机制共同导致了苹果AI团队的士气严重受挫，创新动力不足，最终演变为一场持续发酵的人才流失潮。庞若明的离职被业界视作“信号事件”，此后已有十多位AI专家相继离开。12
AI人才争夺战：资本、速度与生态的重塑
当前硅谷的AI人才争夺战异常激烈，它不仅是技术实力的较量，更是资本、速度与未来生态系统主导权的深度博弈。
- 资本的驱动力： 科技巨头愿意为顶尖AI人才支付天价薪酬，这反映出资本市场对AI核心技术和人才的高度认可。这些人才不仅带来了技术专长，更是潜在的颠覆性创新和市场份额的保证。天价薪酬包，如庞若明的案例，并非单纯的福利，而是企业对未来AI商业版图的战略性投资。
- 速度与迭代的信仰： AI技术，特别是生成式AI和大模型，正以惊人的速度演进。谁能更快地训练出更强大的模型，更快地将技术转化为产品，谁就能在市场中占据先机。苹果“V2”架构重建的混乱和高级功能推迟到2026年的困境，恰恰暴露了其在这一“速度竞赛”中的劣势。1
- 开放生态的磁力： 以Meta为代表的开放策略，通过开源模型吸引了全球开发者和研究者的参与，形成了强大的社区效应，加速了技术进步和应用落地。这种开放性对于渴望交流和合作的顶尖AI研究员而言，具有天然的吸引力，与苹果的封闭文化形成了鲜明对比。即便是Meta自身也面临不稳定性，如Llama 4模型推迟和MSL重组后的人员波动，但其对人才的吸引力依旧强劲。1
这场人才争夺战不仅关乎特定公司的成败，更在深刻重塑整个AI产业的生态系统，定义着下一代技术领袖和商业模式。
展望未来：苹果的破局之道与具身智能的生态演进
苹果面临的挑战是严峻的，但并非无解。要扭转当前困局，苹果需进行系统性的、文化层面的深刻变革：
- 重构激励机制： 推出更具市场竞争力的薪酬方案和股权激励，以匹配Meta等对手，留住和吸引顶尖AI人才。
- 加大算力与基础设施投入： 升级数据中心硬件，确保AI团队拥有充足且领先的算力资源，这是大模型训练和研发的基石。
- 简化内部流程与文化变革： 减少官僚障碍对AI项目的阻碍，适度打破保密文化，在AI研究领域采纳更开放的合作与学术交流策略。这可能意味着苹果需要重新审视其核心价值观在AI时代的适用性。
- 明确AI战略重心： 结束内部对自研与外部模型依赖的战略摇摆，清晰规划Apple Intelligence、下一代Siri以及具身智能等核心项目的长期发展路径。
从更广阔的维度来看，这场具身智能和AI人才的全球竞赛，预示着人类文明进程将迎来更深层次的变革。具身智能的成熟，意味着机器将不再局限于虚拟世界，而是能够更深刻地融入物理环境，执行复杂任务，甚至参与情感交互。这不仅将重新定义人机交互、工作方式和日常生活，也将带来前所未有的伦理挑战和社会影响，例如AI的自主决策权、劳动力市场结构性调整、以及对“智能”本质的哲学追问。苹果、Meta等巨头的战略抉择，不仅决定了各自的商业命运，更将在很大程度上塑造这些未来图景。
时间窗口正在迅速缩小。Meta、OpenAI、xAI等竞争对手在AI领域加速布局，不断涌现的创新正在快速固化新的产业格局。苹果若不迅速行动，深刻调整其在AI时代的战略、文化与资源配置，恐将在这场决定下一个十年科技版图的关键技术革命中，逐渐落伍。留住顶尖人才，赢得“信心危机”，才是苹果重塑其在AI领域领导地位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