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L;DR:
作为“AI教母”,李飞飞正从ImageNet时代的二维识别转向构建“空间智能”的三维世界模型。她拒绝陷入技术末日论或乌托邦的极端叙事,深刻担忧人类在算法面前的主动“放弃”,呼吁通过一场跨越百年的教育革命来重塑人类在智能时代的主体地位。
李飞飞的办公室里,科学的严谨与人文的温情总是交织在一起。作为ImageNet的缔造者和斯坦福“以人为本AI研究院”(HAI)的领航人,她被外界冠以“AI教母”的头衔。然而,在最近与钛媒体等媒体的深度对话中,这位在深度学习浪潮之巅站了十余年的科学家,表现出一种极其罕见的、“不合时宜”的冷静。
“我信仰的是人,不是 AI。”
这句近乎宣言式的断语,不是某种感性的修辞,而是李飞飞在技术洪流中为人类文明打下的一根桩。在生成式AI令人眩晕的迭代速度面前,她敏锐地察觉到一种比“技术奇点”更迫近的危机:人类主体性的悄然瓦解。
走出“方盒子”:空间智能的远征
在公众还在为ChatGPT的吟诗作赋感到惊叹时,李飞飞已经将目光投向了更深邃的维度。她最近创办了World Labs,致力于攻克人工智能最困难的前沿领域——空间智能。[^1]
在她的叙事框架里,当前的AI仍处于某种“扁平化”的阶段。正如她对自动驾驶的评价:“汽车只是一个方盒子,它在二维的路面世界里,核心任务是‘不要碰着别的东西’。”而真正的机器人,应当在三维世界中自如地“触碰”与“交互”。[^1]
这种从2D到3D的跨越,本质上是让机器从“符号处理”走向“世界理解”。李飞飞认为,没有空间智能,AGI(通用人工智能)是不完整的。[^5] 这种理解不仅是视觉的,更是逻辑和推理的——它意味着机器能像人类一样,感知物体的重量、空间的深浅,以及动作的因果。
“机器人缺的是数据,是与真实物理世界互动的真实体验。”她并不掩饰对当前技术局限性的洞察。相比自动驾驶走过的20年,她认为生活机器人的商业化路径可能更长,但也更具变革性。[^1]
拒绝“放弃”:教母的深层恐惧
Barbara Walters式的提问总能触及灵魂,而李飞飞的答案则展现了她作为一个母亲和导师的温厚。当被问及对AI最深层的担忧时,她给出的不是“AI反叛人类”的科幻剧本,而是一个极具社会学意义的观察:人类的放弃。
“我最害怕的是人类的放弃,或者部分人类的放弃,觉得‘AI这么聪明,没我啥事了’。”
在她看来,AI始终是一把双刃剑,它被握在人类手中,而非人类被它奴役。她对那些非黑即白的极端讨论——无论是末日论还是乌托邦——都保持着知识分子的警觉。她用“教孩子用火”来隐喻AI治理:我们必须教孩子如何做饭,同时也要反复强调火的灼痛。[^1]
这种对人的“信仰”,源于她对生命潜力的极致尊重。她认为,人类的大脑尚未被完全开发,AI的出现不应是替代,而应是一块磨刀石。正如她在访谈中所强调的:“AI就是工具,这句话带着我对人的信仰。”[^1]
百年变革:推倒文理科的围墙
在教育领域,李飞飞展现出了一种“革命者”的姿态。她直言不讳地指出,人类已经一百多年没有改变过教育方法论了。在AI可以轻松处理标准答案、辅助编程甚至创作诗歌的今天,传统的知识填充式教育正成为一种“对人类的浪费”。[^1]
她呼吁一场激进的变革:
- 消解学科边界: 不应再固守工科与文科的划分。当AI能辅助每个人写代码时,素养比工具掌握更重要。
- 重塑核心能力: 教育应当转向培养AI难以替代的能力——好奇心、批判性思维、创造力和空间想象力。[^1]
- 技术赋能教育者: 让AI省下重复性劳动的精力,让老师去关注每一个鲜活个体的认知与成长。
“不要让AI把你变愚蠢,必须守住‘人’的主导权。”[^3] 这不仅是对学生的告诫,更是对整个教育体系的警钟。
客观而有温度的灯塔
李飞飞的形象在这次对话中愈发立体:她既是理性的科学家,严谨地讨论生成式世界模型与机器人模拟;又是敏锐的哲学家,反思技术的边界与伦理。
她的这种特质——在冰冷的代码中寻找温暖的碳基生命价值——使她成为了混乱AI时代的压舱石。她不回避阵痛,不美化挑战,但她始终坚信,只要人类不放弃对世界的好奇心,不放弃作为工具使用者的责任,那么AI的未来,终究是属于人类的未来。
当这场关于技术与责任的深度对话落下帷幕,人们记住的不再仅仅是那个缔造了ImageNet的天才,而是一个在AI的神话中,始终守护着“人之所以为人”那团火种的守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