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enAI，这家曾坚称不会将广告引入其旗舰产品ChatGPT的公司，其CEO山姆·阿尔特曼如今态度已显着松动，暗示广告可能是未来重要的营收来源。这一转变不仅揭示了AI巨头面临的巨大商业化压力，更预示着一种名为“生成式引擎优化”（GEO）的新型“隐形”广告模式，可能深刻改写用户获取信息的方式，并挑战AI技术与社会信任的脆弱平衡。
在人工智能领域的风云变幻中，OpenAI的每一次表态都牵动着全球的目光。日前，OpenAI首席执行官山姆·阿尔特曼（Sam Altman）在公司官方播客中，首次对ChatGPT未来引入广告的可能性给出了非否定的回应。他表示，虽然目前尚未推出广告产品，但对于广告的介入“并非完全反对”，甚至举例称“Instagram上的广告还挺酷的，我从上面买了很多东西” 1。此番言论，与OpenAI此前屡次强调无广告计划，甚至在推出购物功能时特意声明“这些不是广告，也不是赞助内容”的立场，形成了鲜明对比 1。
从抵触到松口：OpenAI的商业化转向
OpenAI态度的微妙变化并非空穴来风，其背后是日益增长的商业化压力与对可持续发展的深层考量。曾几何时，公司首席财务官萨拉·弗里尔（Sarah Friar）和阿尔特曼本人都曾明确表示，广告是OpenAI在“最后时刻”才会考虑的选项，甚至一度表示“目前没有积极的广告计划” 1。这种抗拒心理源于对用户体验的担忧：广告的出现通常会引发用户不满，可能损害产品口碑和用户留存。
然而，作为一家前沿AI技术研发的领军企业，OpenOpenAI需要巨额的研发投入来维持其技术优势和模型训练。随着ChatGPT的用户规模触及天花板——“互联网女皇”玛丽·米克尔（Mary Meeker）在AI趋势报告中测算，ChatGPT的周活跃用户已超过8亿 1——通过订阅服务（如ChatGPT Plus）和API接口获取的收入，可能已不足以支撑其长期增长和降低对外部融资的依赖。在用户增长不再是核心任务时，商业变现的优先级自然被提上日程。对于像ChatGPT这样提供免费基础功能的平台而言，广告业务无疑是提升收入上限最直接、最有效的途径之一。
“隐形”广告的崛起：GEO的机制与挑战
真正促使OpenAI重新审视广告态度的，或许是一种正在悄然兴起的、更具隐蔽性的广告模式——生成式引擎优化（Generative Engine Optimization, GEO） 1。GEO旨在针对ChatGPT、DeepSeek、豆包等具备联网搜索能力的AI助手，通过调整内容结构、优化语义关联，使特定品牌或产品信息被AI算法视为“可信来源”，从而提升其在AI生成答案中的引用优先级和可见性。这使得品牌营销能够“悄无声息地”嵌入AI的输出内容中 1。
从技术原理上看，GEO与传统互联网时代的“软文营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通过精心构造符合AI偏好的内容，例如以问答形式拆解信息、引用行业白皮书或认证数据来提升权威性，以及借助XML Schema等结构化数据记住产品参数，GEO从业者能够引导AI抓取并生成包含特定品牌信息的答案 1。这种“润物细无声”的特性，使其相比传统硬广更具成本效益、传播速度快且更易被用户接受。
GEO的效力，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当前公众对AI的独特信任模式。一篇发表在《营销学期刊》上的研究报告指出，在AI平均认知度较低的国家，民众对AI的接受度反而更高，研究人员将其称为“低认知-高接受度”关联 1。换言之，越是对AI大模型运作原理不了解的人，越容易对其输出内容产生近乎盲目的信任，将其奉为圭臬。正是这种非理性的信任，为通过GEO将广告元素巧妙融入AI回答提供了肥沃的土壤，使广告与内容之间的界限变得愈发模糊，难以分辨。由于其呈现方式是用户主动提问后才触发，因此也更具隐蔽性 1。
目前，GEO尚处于灰色地带。品牌方付费让GEO从业者进行AI搜索优化，这种行为在当前规则下难以被明确定义为广告，也给OpenAI等平台带来了管理难题。它们很难挑出GEO在“规则”上的毛病，因为内容本身是经过精心设计以符合AI模型偏好的。
信任的平衡：AI广告的伦理边界与未来
这种新型广告模式的崛起，无疑对AI的伦理治理和用户信任构成了严峻挑战。当用户日益依赖AI助手获取信息时，如果AI的回答中暗藏商业推广，而用户却难以察觉，这无疑是对用户信任的巨大透支。长此以往，将严重“挖AI助手的墙角”，导致用户对AI输出内容的整体信任度下降。
从OpenAI的角度来看，如果坐视GEO的泛滥，不仅将失去宝贵的广告收入（“白花花的银子都让他人赚了” 1），更重要的是，它将失去对自身平台内容商业化的控制权，任由外部力量以“隐形”的方式影响用户体验和平台声誉。相比之下，那些尚处于用户积累阶段的AI产品，如腾讯元宝，目前仍专注于提升用户吸引力，避免过早嵌入商业搜索结果 1。但对于ChatGPT这样用户规模已趋于饱和的平台，继续纯粹地专注于用户吸引力，已不再具有性价比。
因此，与其被动地应对GEO的挑战，OpenAI或许更倾向于主动出击，亲自下场布局广告业务。这不仅能将GEO所带来的广告收益合法化、内化，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建立和维护广告的透明度与规范，以避免过度的“软广”侵蚀用户体验，从而在用户对AI的信任尚存之时，抢占先机，实现商业变现。
然而，这场商业化浪潮的最终走向，仍充满不确定性。如何在追求利润最大化的同时，坚守AI伦理底线，保障信息的公正性、透明度，避免用户被“隐形”广告误导，将是OpenAI乃至整个AI行业必须面对的长期挑战。这不仅仅是一场商业模式的转型，更是一次关于技术与社会信任边界的深刻博弈。